两棵树

*rapper黄 x 社畜羊

*1w+ / HE

*棋昱姊妹篇：无主情歌

*期待红心蓝手评论

*他说，想和你过甜蜜又美好的夏天。

 

 

 

01

这座城市难得地下了雪。

 

高杨推开玻璃门走出办公楼，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松开了被冻得硬邦邦的门把手，把僵硬的手指头揣进了温暖的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把围巾往上拽了拽，试图护住更多的皮肤。

 

他右拐，心里盘算着去街角的星巴克买一杯咖啡，陪自己度过这个注定要加班的夜晚。

 

他的靴子陷进雪里，一边走一边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响声，高杨加快了脚步，心想，好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他一边顶着风雪一边往前走，心里胡思乱想着，2020是个好年份。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推开了星巴克的门，踏进了那暖黄的灯光下，抬头，他看到饮品单都换成了喜庆的红和绿，热饮的纸杯也套上了节日的外壳，店里放着轻柔舒缓的圣诞节音乐，让他被冻得发麻的指头都隐隐约约痒了起来。他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指尖。

 

原来这就快要到新年了，他一边靠在柜台边等他的咖啡一边想。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店里人也不多，因此店员的速度很快，高杨接过咖啡，笑了笑道了声谢就准备往外走，想着早点加完班早点回家，没有看到店员悄悄红了的耳朵。

 

就这么一小会儿，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冷风也像是知趣似的安静下来，高杨叹了口气，手中温热的咖啡终于让生活有了一点实感。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回走，刚刚因为太冷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街上人很多。

 

忘记了今天是周五，他想着，喝了一口咖啡，苦得他自己都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过得颠三倒四，连自己混迹在人群中都有些许的不真实感。

 

他还没有加班到这么晚过，因此从来没有见过这边的夜色。可大都市的夜生活大多大同小异，写字楼旁边是最近几个月新兴起来的酒吧一条街，每天晚上都是循环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都市男男女女们揭开了平日里戴着不放的隐秘面纱，放荡不羁地在舞池里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再抽上几根烟，灌下去几瓶酒，让吞咽不急的液体顺着领子没入晦暗处神秘的曲线，都市里的快乐就是这么的廉价。

 

高杨对这些兴致缺缺，随意地扫了一眼路对面的灯红酒绿，就看到人最多的那家livehouse门口摆着的大牌子，也不知道是最近流行的什么风格，连脸都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头上显眼的脏辫束成一团，于是后知后觉地想，哦，好像是哪个rapper。

 

rap啊，他慢吞吞地想，没什么意思。

 

他收回视线，又吞咽了一口咖啡，苦味弥漫上来，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口腔，高杨皱了皱眉，果然还是喝不惯咖啡，可这个时候只有咖啡能让他保持清醒，让他的大脑保持警惕，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苦味很快散去，他的脑子里又充斥着今天被甲方爸爸打回来的设计图，琢磨着今天要加班到几点，又庆幸明天是个周末，可以睡个懒觉，于是走得愈发快了，想着忙完了早点回家。

 

“喂！”

 

背后好像有人在喊他。

 

高杨没回头，这条街上被酒精浸润了脑子的男男女女多的是，喝多了发酒疯也是司空见惯，于是他只是脚步顿了一顿，又匆匆地往前走。

 

“喂！你别走呀！”路对面那个人看他不停，急了，左看右看就要穿过马路来拦他，看着没车就大着胆子跑过来，伸出一只胳膊拦在他面前。

 

高杨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只是有点警惕地打量着拦住自己的人，毕竟大晚上的，这片又比较乱，谁知道会不会喝多了做出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

 

可是看着看着，他又觉得不太对劲。

 

“哎你——”面前的小孩平复好呼吸刚想说话，就被高杨打断了。

 

“你成年了吗？”高杨说着，冷风灌进喉咙里，他咳嗽了两声，又瞥了瞥小孩夹在指尖还没燃尽的烟，心里一股“保护祖国花朵”的豪壮之感油然而生。

 

面前这个人的确像个小孩，准确来说，像个叛逆的未成年。身高还没他高，却像是轻了几十斤一样轻飘飘的，看上去一点重量也没有。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一层叠一层，但是在这个气温下也不觉得暖和。宽松衣服底下的裤管空空荡荡的，于是高杨猜想他的腿是否也跟他面前这只胳膊一样细。

 

“你说什么呢！我都二十四了！”小孩听了他的话，气鼓鼓地蹦起来，原本的笑脸瞬间鼓成一只河豚，手上还比了一个“二”的姿势。

 

高杨没理他，只是又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在燃着的烟，小孩立马怂了，干脆利落地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又往那边靠了一点试图用鞋尖掩盖住证据，然后用手掩耳盗铃似的拍了拍裤子，咳嗽了两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得让高杨都想拍手叫好。

 

“咳咳...那个，”小孩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高杨站在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愣是把小孩看得有点害羞，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那个什么，今晚我在那里有表演，你来看吧。”

 

说着伸手一指，指向了刚刚高杨看到过的那个大牌子。

 

真没看出来，高杨腹诽，可是又莫名其妙地不觉得违和，也不觉得惊讶，只是觉得这虚假广告吧面前这个人怎么会是海报上那个狂甩酷炫吊炸天hey yo在你的头上暴扣的人呢。

 

小孩看他不回答，不自觉地抿了嘴角，手指在背后张开又握紧，然后伸出两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不要走神啊，我这样很没面子的！”

 

“抱歉，我今天还要加班，甲方爸爸太磨人，”高杨回神，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两个人才见了第一面，自己就已经给了他别人没有的纵容，“所以我去不了。”

 

小孩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撇了撇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狗，头低下去，露出顶上一个圆润的发旋。

 

高杨难得有点心软，掏出手机翻了翻自己的schedule，“这样吧，下次，你下次有表演我一定去看。”

 

说完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眼前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犹豫，“唰”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里只阻挡不住的惊喜，“真的吗！”

 

高杨登时有点头疼。

 

他在干什么啊，不去加班现在站在街边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说自己要去给他捧场？

 

生活不易高杨叹气，怎么刚刚二十六就变成了一个老父亲了呢，正整理了整理思绪打算开口苦口婆心地劝导，就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然后什么东西被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掌心。

 

抬头，小孩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地跑到了街对面，外套上的飘带是彩虹色的，迎风而飘，点亮了雪后苍茫一片的世界。

 

他一边拉开门一边回头朝他挥手，怕他听不见一样地朝他大声喊，“明天的票！！你一定要来！”

 

周围的男男女女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高杨不太适应这样的视线，正准备低头避一避，就看到小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唰”地顿了脚步，又朝自己冲过来，气喘吁吁地在他前面站定，从口袋里摸摸索索了半天，掏出来一根粉红色的棒棒糖塞进了他手里。

 

“这个给你，”他跑得急，一边喘着气一边不容分说地掰开高杨的手指把那小小的一根塞进去，“咖啡太苦了，吃点甜的。”

 

没等面前人回应就又跑走了。

 

高杨反应过来时，小孩已经像一条泥鳅似的消失在了livehouse昏暗的人潮里，高杨好像听到他进去的时候，人潮一阵压抑的尖叫。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那两张薄薄的纸，才发现纸张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粘在他掌心里，轻飘飘的好像他一松手就要飞走。那根粉色的棒棒糖压在白色的纸张上面，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哪个牌子，高杨的指尖缩了缩，转身向街角的写字楼走，脑袋里想着刚刚的那个小孩和他们之间好似交手的对话，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那几张纸，像是攥紧了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

 

要进门的时候他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记住了那个牌子上醒目的名字。

 

黄子弘凡。

 

 

 

 

02

第二天高杨就发了高烧。

 

连续加了一周的班，日夜颠倒三餐混乱，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梦里是一片火海，灼热的火焰让人快要窒息，他挣扎着醒来，只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浑身使不上劲儿，胳膊腿儿软绵绵的，一摸额头，一片虚汗。

 

家里没人，高杨头疼得厉害，挣扎着撑着身体坐起来，又跌回枕头上，视线一片模糊，他拨通了隔壁张超的电话。

 

视线里最后看到的，却是床头柜上那张白纸的一角。

 

可惜了，他想，那个小朋友。

 

 

 

“黄子，走了！”那边陈博豪冲他挥了挥手，“真不去啊！”

 

黄子弘凡愣了愣，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勉强扯起一抹笑，”嗯，不去了，前几天没睡好有点累，下次去。“

 

演出结束已经很晚了，后台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陈博豪看他铁了心不来也就没再劝，只是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揽着龚子棋金圣权状似嘻嘻哈哈地走出去，然后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拧起了眉头，跟旁边的人耳语。

 

”黄子今天不太对劲啊...“

 

门”咚“地一声关上了，那一句叹息也被隔离的空间切断了尾巴，黄子弘凡扔下手机，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拿手臂遮住了眼睛。

 

他怎么就没来呢。

 

明明自己等了他好久。

 

明明他都答应了。

 

骗子。

 

高杨。

 

他像是气不过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点开相册去翻摄影师刚刚传过来的大合照，仔仔细细地用目光去描摹每一个人的脸。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像是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似的，他又哀嚎一声倒回了沙发上，黑暗里，手机”咔哒“一声的锁屏声显得格外的清晰，黄子弘凡低低低叹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酸涩的眼睛。

 

 

 

 

 

03

日子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月，年末的工作也都已经做完，在闲暇时高杨也会偶尔想起那位被自己鸽了的小黄同学，心里泛起一丝内疚，可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心里既后悔又内疚，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可还是总是这么想着，一天得想起来两三次，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实在是有点反常，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人家可能也是心血来潮，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可是每每想起那天晚上他那双在雪地里发亮的眼睛，总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后来还是张超看他心里实在纠结，就说可以去微博私信人家，从来不玩微博的高杨就这么去下了个微博，搜到了黄子弘凡的账号，然后给人家发了条私信过去，攥着手机等了两天，反常地把微博消息开了提示，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手机，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没有回复，没有提醒，甚至对方还发了一条微博。

 

高杨看了看那张大合照上对方的笑脸，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屏幕。

 

就这样吧，他想，也算是一个了结，可是心里那股难过劲儿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堵也堵不住，疏也疏不得，不上不下地卡在他嗓子眼里，像是指尖上的倒刺，平时一碰才痛，可是要狠狠心拔去，那就让人更加难过。

 

后来他还是卸载了软件，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开始放春节假了，临近下班时间，大家都没心思工作。

 

那颗原本摆在他桌子上的棒棒糖，也被他在收拾办公桌的时候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有看见的是，他私信后面跟着的标志，默默地从“未读”变成了“已读”。

 

 

 

高杨这个春节过得挺忙碌。

 

他先是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睡了个天昏地暗，到第三天早上才被张超一通电话吵醒说是要他来帮忙搬东西，累了个半死，下午又去机场接了母上大人，在母亲的指使下打扫卫生贴春联买年货，等真正坐下来的时候春晚已经开始了。电视里的小品没啥意思，他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里面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就听到坐在对面的母亲开口。

 

“高杨。”

 

“咋了妈，”他回神，看着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风韵犹存的母亲笑了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妈，我不———”

 

“儿子，你上次答应的，黄阿姨的儿子明天回来，你们两个去见一见。”

 

高杨深吸了一口，他就知道。

 

等等，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他刚想放下筷子跟母上大人讲道理，就被一筷子菜堵住了嘴，听见他妈说，“儿子你可别耍赖，上次明明答应了，你妈我都跟人家约好时间了，你这鸽子一放我多没面子，再说了了我跟你说你黄阿姨家的儿子长得又俊身量又好，我见过两次，浓眉大眼一小伙子，你们年轻人肯定聊得来，你赶紧别推了，错过这次天大的好机会我看你去哪儿后悔去——”

 

高杨的头嗡嗡响，从杂乱的记忆里勉强扒出了影子，哦，自己好像是答应了来着。

 

在加了班之后没有睡醒的上午。

 

他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想锤死自己。

 

 

 

后悔归后悔，第二天还是得去的。高杨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进了车位，一边走进母亲定的这家豪华法国餐厅，盘算着要怎么应付今天这场相亲。

 

服务员来询问他有没有订座，他按着母亲给的形容词复述着。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二十四岁，穿着黑西装。

 

他一边复述一边打量着餐厅上下，才五点多钟，不到饭点儿，餐厅里人不多——

 

得，这下不用服务员了，自己就看到了他。

 

角落里，一个男孩松松散散地坐在座位里，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高杨僵直了身子。

 

旁边的服务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高杨反应过来，朝桌子那边走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走姿像一只几百年没走过路的僵尸，脸上还挂着僵硬的微笑，连脑子都糊成一团。

 

怎么是他。

 

黄子弘凡。

 

他在餐桌前坐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就要凝固成冰。对面的人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眨了眨。

 

“高杨，是你呀。”他说，“好久不见。”

 

高杨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要僵硬得酸痛了，他硬邦邦地端起水杯，掩饰似的喝了一口水，只觉得乱成一团的脑子也逐渐清醒，他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在安静得空间里”啪嗒“一声响。

 

”是很久了，“他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正餐很快端了上来，高杨不是热爱说话的人，本来都做好了沉默吃这一顿饭的打算了，黄子弘凡却突然扯了一个话题，高杨也乐得搭腔，气氛这才好了一点。

 

旁边的小提琴手拉着优雅的古典乐，高杨喝了一点酒，整个人的神经开始放松，他盯着对面的黄子弘凡，发现对面的人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会看着对面的眼睛，高杨这才发现他长得真的很好看，那一双眼睛认真盯着你的时候好像要把你吸进去，掉进那个名为爱的无底洞。

 

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又像一个小孩子，说到好笑的地方也会就这么不顾形象地笑起来，咧起嘴角，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他说起话来小动作也很多，话又多又密，兴起时手脚一起动作，肢体语言丰富极了，像是要把一颗心都掏给你。

 

头顶的暖光洒下来，高杨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高杨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抢着去结了账，两个人吃完饭站在门口，没想好怎么回家，他们两个都喝了点酒不能开车，高杨叹了口气，刚想拿出手机叫代驾就听见旁边的黄子弘凡说————

 

”高杨，陪我去个地方吧。“

 

 

 

于是两个人沿着街边往前走，高杨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可是也没有问，只是跟着他往前走，好像跟着他就不会走入歧途一样。

 

刚刚还聒噪的人现在安静得像是不会说话，只是闷头往前走着。左拐，直走，再右拐，两人拐上了一条小路，夜幕降临，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路边的梧桐沙沙地响。高杨刚想开口问他要去哪儿，就见前面的人突然顿住了，他来不及停，不小心撞到了黄子弘凡身上。

 

他刚想道歉，就听到男孩不大的声音飘散在夜里，”高杨，你怎么没来。"

 

说罢，他又转过头来，小兽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加重了语气，“高杨，你没来！”

 

风停了，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呼吸。

 

高杨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小孩“噔噔蹬”地向前跑去，高杨赶紧追上去，却看见他冲进了路边唯一开着的一家便利店，一分钟后又跑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大袋棒棒糖，扭头看见高杨，就冲过来，把那一大袋子都塞进了他的怀里。

 

高杨愣了，他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那个袋子，又看了看黄子弘凡。

 

他的样子是很狼狈的，喷了发胶的头发被刚刚那一跑弄得凌乱，西装也皱了，在冬夜里露出了脚踝。

 

高杨皱了皱眉头，又觉得好笑，上前，把大衣披在了黄子弘凡身上，又捏了捏他的耳朵，“这是干什么？”

 

一阵夜风刮过，高杨打了个哆嗦，可是身子却是暖的，心像是在温水里被泡烂了一样，软软和和，一捏就是一手的汁水。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黄子弘凡亮亮的眼睛，“是我的错，小朋友。”

 

说着，耐心地剥了一颗棒棒糖塞进黄子弘凡的嘴里。

 

黄子弘凡的酒像是醒了大半，他嗦了几口棒棒糖，嘴里水蜜桃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半晌，他也叹了口气，大着胆子去拉高杨的手，可到了一半又怂了，只好用冰凉的小指头去勾高杨蜷缩的手指。

 

高杨手里的棒棒糖撒了一地。

 

“我在干什么，”他说，声音被吹散在夜色里，“我在追你啊，高杨。”

 

 

 

 

 

04

那天之后事情好像就变得不一样。

 

两个人加了微信，时不时地也会聊上几句，高杨工作起来是不看手机的，黄子弘凡的职业工作时间又不规律，经常是凌晨睡中午起，于是每次午休的时候摸过手机打开微信就会听见手机“乒乒乓乓”响一阵子，有一次他在楼道里遇见了就住隔壁的好友张超，人扫了一眼他飞速刷着屏的微信页面笑了，一只手打开门，“又是那个小男生啊。”

 

高杨也笑了笑，“嗯”了一声，老大爷打字似的慢吞吞地回复着黄子弘凡的消息，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刷了十几条。

 

张超看着他一边笑一边回复心里好奇，他从大学就没看到高杨这么放松和高兴过，连门也不开了就要凑过去看，“哎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咋回事————”

 

高杨从手机里抬头，然后把门重重地拍在他脸上。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想的那回事。”

 

门后，他悄悄地红了耳廓。

 

怎么回事呢，高杨想，把鞋子蹬掉躺倒在沙发上，三月初的日子已经开始变暖，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在路上总是想起冬天里被冻僵的小指，然后被人轻轻勾住，摩挲几下。一阵痒，像是一根小尾巴在心头扫了扫。

 

他这些日子像是被魇住了似的，闭上眼是一片黑的，可那黑色里还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盯着他，过一会儿又笑，像是会说话。

 

“我在追你啊，高杨。”

 

完了，脑子里又开始循环播放，有时候高杨觉得这日子过得真像一场梦似的，走马灯似的转着转着，时间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黄子弘凡问他明天要不要来看自己演出。

 

等到高杨反应过来，一个”好“字已经敲了出去，绿色的对话框里是黑色的字，屏幕上白色的光闪烁着，黄子弘凡秒回了他一个猫和老鼠表情包。

 

高杨抱着手机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会儿，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了保存。

 

 

 

 

livehouse的晚上是很热的。

 

高杨到的时候已经很晚，气氛已经high了起来，男男女女满满当当地占满了整个池子，高杨突然想到有次两个人出去吃饭，黄子弘凡跟自己抱怨他妈妈觉得他做音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给他打钱，脸皱成一团，他的脸本来就小，这样一看简直像一个没有发开的包子，莫名其妙地就戳中了高杨的笑点，低下头笑成一团。

 

台上的黄子弘凡看到了他，本来沉着的一张脸马上就亮堂起来，一边乱蹦一边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朝他偷偷眨了眨眼。

 

高杨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好好唱。

 

旁边的龚子棋正纳闷怎么黄子一下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高杨，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人就是弟弟之前一直念叨的那个。

 

”啧“了一下，龚子棋计上心头，勾过旁边人的肩膀就往自己身边拉，黄子弘凡被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瞪龚子棋，眼神示意他。

 

你有病啊！！！！

 

那边陈博豪和观众互动得正嗨，龚子棋冲着人眨了眨眼，黄子弘凡立刻心领神会，悄悄地在宽松的卫衣下面比了个”ok“的动作。

 

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高杨听着身边的妹子第五次跟姐妹尖叫”龚黄是真的！！！！"，终于觉得今天晚上来看演出好像不是什么好主意。

 

天气太热了，人也太多，自己的工作还没做完，明天还要早起。

 

黄子弘凡今天的造型怎么这么丑，造型师怎么给他搭的衣服，这麦克风声音有点太大，灯光好像也有点太刺眼了。

 

台上唱到了最后一首大合唱，高杨悄悄地退到了门口的位置，靠着墙抱着双臂看着台上的几个人。

 

龚子棋和黄子弘凡站得很近，两个人的腿几乎都要贴在一起，胳膊也是紧紧挨着，唱到最嗨的地方，龚子棋一把夺走了黄子弘凡的麦克风扔到了人群里，黄子弘凡反应了一下跳起来，两个人追着满场的打。

 

看起来开心极了。

 

高杨突然觉得空气好闷，转身出了门。

 

 

 

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就在高杨犹豫了一会儿要走还是在这里等他的时候，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他心里乱糟糟的，如同千万条丝线搅和成一团，在心上越勒越紧，像一颗定时炸弹似的几乎下一秒就要爆掉。他想冲上去问黄子弘凡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想的，可是又害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难堪的还是自己。

 

他最后还是决定在门口等他。

 

人已经渐渐散地差不多，高杨有点不耐烦地看了看表，心里难得地爆了句粗口，有男人上来搭讪，他摇摇头拒绝，拿出手机开始摆弄。

 

可那人像是不追到手不罢休一样，像只苍蝇似的围着他转圈圈，拿出手机非要加个微信，高杨又拒绝了他一次，那男人像是恼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离他更近了，从背后看几乎是有点暧昧的姿势，上来就要硬抢他的手机。

 

高杨的神经紧紧绷着，刚想一脚踹出去就感到背后一阵风，”嗖“地有个人跑过来，然后”嘭“地一下打在那个男人脸上。

 

”说了不想搭理你，你聋了吗？“ 那人被他打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黄子弘凡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又是一脚，”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呻吟了一声捂住肚子，眼睛恨恨地瞪了黄子弘凡一眼，又冲着高杨说了一句”算你运气好“，才灰溜溜地跑走了。

 

黄子弘凡才不管他，转过去跑到高杨旁边。

 

”高杨高杨高杨高杨高杨高杨高杨————！！！“他喊，”你没事吧！！“

 

他在高杨身边站定，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高杨几乎觉得他有些陌生了，眼神里是自己平时几乎看不到的冷意。

 

”没事，“他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阿黄，我有点事————“

 

”高杨，“黄子弘凡打断他，声音软了，“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05

高杨走进7-11，拿了一盒牛肉饭。又转了转，从货架上拿了两盒牛奶。

 

“喏，”他朝坐在窗边的黄子弘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旁边挪挪，然后把饭放在他面前，自己撕开了一盒牛奶，“吃吧。”

 

于是两个人在深夜的7-11里吃起了牛肉饭。

 

“喂，高杨，”黄子弘凡饿极了，扒拉了两口饭，才慢吞吞地开口，有些犹豫似的，“我喜欢你。”

 

他说的声音很轻，店里放着音乐，几乎要把他的声音盖没，可是又很坚定，像是从心里有一股底气涌上来，支撑着他做任何事情。

 

高杨疑心自己听错了，吸牛奶的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他转过头去，看着黄子弘凡因为嘴里塞着东西而鼓鼓囊囊的侧脸。

 

“我说，”黄子弘凡又咽下一口饭，转过头盯着高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近，“我喜欢你。”

 

高杨笑了一下，心里的小火苗猛地往上窜了一窜，可又被今晚脑子里的画面瞬间扑灭了，他别开眼，说，“别开玩笑了。吃饭。“

 

”我没开玩笑，“黄子弘凡扒拉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像只小松鼠，”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总喜欢去南门那儿的那家书店？“他拆开剩下的那盒牛奶，撕开吸管的包装，塑料发出哗啦哗啦地响声，”我之前在那里打工，总是看见你。“

 

怎么不记得，高杨想。

 

那时候图书馆总是没有位置，那家书店是自己找到的秘密基地，人不多，环境也安静，老板人很好，高杨不好意思占人家的位置，总是在学习的地方点一杯咖啡。

 

”你不喜欢喝咖啡，总是觉得苦，一喝就皱起眉头，一杯总是怎么也喝不完。“黄子弘凡吸溜着牛奶，两条腿在高脚凳上晃悠着，歪着头回忆。

 

”虽然那样子很可爱，可是我总归是不想让你苦的。“他总结。

 

”然后你就在我的位置上放了棒棒糖，”高杨接上。

 

一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这么大白天下。

 

那个时候他的确受不了咖啡，可是学习总是要熬大夜，也就没有办法。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只要自己点了咖啡，就会有人在小盘子里放一颗棒棒糖。他渐渐地也就习惯，甚至每次喝完咖啡都得咬一根解解馋。

 

他也曾试过问老板怎么对自己这么好，老板也是笑着摇摇头不吭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便利店里是一年四季常温的26度，高杨却觉得很热了。

 

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悄悄地、悄悄地塌了一块下去。

 

整个宇宙像是瞬间明亮了起来，他回忆起他的大学时代，一切的记忆碎片向他涌过来，那间书店，阳光从落地窗前洒进来，白色的瓷盘子，还有拿第一口棒棒糖的滋味。

 

他转过头，手动了动。

 

这一次，换他勾住了黄子弘凡的小指。

 

那你以后可不能跟别人走这么近了，他笑，朝黄子弘凡眨了眨眼睛，你那帮兄弟，特别是龚子棋。

 

黄子弘凡像是如梦初醒，从凳子上蹦了下来，还没等高杨反应过来就冲出了店门，只留下一句“高杨高杨你在这儿坐着别动！！”然后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于是高杨也就在这等他，慢悠悠地把黄子弘凡没喝完的牛奶一口一口地吸完。

 

高杨专注地看着盒子一点一点瘪下去，突然，有人敲了敲他面前的玻璃，他抬头，看见黄子弘凡抱着一大堆棒棒糖站在店外面看着他。

 

那堆棒棒糖很特别，是花束的形状，黄子弘凡想把它举起来递给他，却忘记了中间还有层玻璃，指关节“咚”地一声撞在硬邦邦的物体上，“嗷”地叫出声。

 

高杨也开始笑。

 

黄子弘凡甩了甩手指，又凑到他面前，往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地凑近了，近到高杨以为他会直接亲上来，在玻璃上印下了一个唇印。

 

幼稚鬼啊，高杨眯着眼笑了一会儿，然后趁着雾气没散，迅速地又在旁边加了一个爱心。

 

两个幼稚鬼隔着玻璃开始笑。

 

先是微笑，然后是开怀大笑。

 

高杨快步走出7-11，黄子弘凡已经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出门，把那束棒棒糖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

 

他说，高杨，我练了好久，你不要嫌弃我！

 

他倒退着往前走，身上穿着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身五颜六色的外套。

 

少年在冬日的尽头朝他喊，路灯把他的影子照散了，在夜色里混成一团，看不大清。

 

只听见他的声音————

 

高杨！他喊。跳起来摸了一下光秃秃的树干，好想跟你过夏天呀！

 

高杨追上去。

 

“别摔倒了！”他不知道怎么的，飘飘然起来，也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喊起来。

 

夏天呀，高杨看着前面那个蹦跳的身影，想。

是呀，夏天就要来了。

 

好想跟你过甜蜜又美好的夏天呀。

 

幸好，它马上就要来了。

 

 

 

 

FIN.

 

 

【一点碎碎念】

年底了，lks开始冲业绩了！（呲牙

大概是今年最后一篇了，我怕除夕的爆竹声太响你听不到.....（？

总之这一年很圆满，遇见大家也特别特别开心！新的一年，也要一起🦷！